陈以恒
罐头塔
专辑 · 流行乐 · 2024
“把台语讲回来,是我每天都在做的事情,是一个生活实践,用它来唱歌,应该是刚好而已。”陈以恒的这句感言,为拿下第 36 届金曲奖“最佳台语男歌手奖”与他的首张专辑《罐头塔》写下注解。在被戏称“天龙国”的大安区长大,家中没有台语环境,陈以恒在求学期间玩乐队的时候,意识到英语与华语的创作习惯对他已经有些言不及义。为了触及更深层的自我,他选择从台语的陌生感中寻找自己的根源所在。正因为陌生,他必须对每个字词负责;因为词汇有限,他反而得从日常口语中提炼出最真诚的表达。正是这份对语言的敬畏与求真,让他得以跳脱框架,为台语音乐带来不同以往的自由声景。
早在前一张入围金曲奖的 EP《但是我不会惊慌》中,陈以恒便探索了“掷筊”等本土信仰中的文化意象,用音乐解读人生中的等待、逆境与应允等课题,展现了以文化象征包裹个体哲思的慧根。时隔五年,他将此概念进一步深化,从叩问神明的不确定性,转向一场献给生者的温柔仪式。台湾传统葬礼中,“罐头塔”并非给予逝者的祭品,而是在仪式结束后,留给在世家属的慰问与食粮。将鲜活记忆封存装罐,为所有经历失去、仍在前行的人们提供力量,这一独特的文化被陈以恒巧妙地融入创作当中。以 Neo-Soul、Funk、R&B 的都会节奏为底,将多种语言交织其中,精心打造一出宛如告别仪式的三幕剧。
这场仪式从“离别”拉开序幕:《OH I THOUGHT THAT WE CARED》以谐音“路名?鲈鳗?”“孔子/困惑着我们”(Confucius/confuse us)对教育体制提出质疑,再戏谑地将“人之初,性本善”等“好孩子”规范并置,自行走上离经叛道的小径。《服毒 Child》或许也以谐音致敬 Jimi Hendrix 的《Voodoo Child》,浓烈黑乐质地和高亢和声交织,将熟悉的广告配乐“We are family”“干杯啦”和道教的“急急如律令”写入歌中,呼吁听者断开生活中的有毒关系。
“客服电话”skit《(+886)266045020》,在诵经声和法国作曲家萨蒂的名曲《裸体舞》第一首在行进中将情绪转为内省,并以一段语音留言引领听者进入第二幕“回想与释然”。曾就读于早稻田大学的陈以恒,以英、日、台语写成一首给当时远方的爱人,以及现在远方的朋友的青春摇滚曲《Nakano Secret Spot( 中野シークレットスポット)》。而浸润在《七桃蜜》民谣旋律中的,则是渣男动情后心中那股甜蜜又怨怼的复杂心绪。
最终,在仪式结束的第三幕里,所有的情感迎来出口。《我不信》以日文“会うは別れの始め”(相遇是离别的开始)和“生活的韵跤是用拆散斗句”(生活的韵脚是用拆散押韵)点题,坦然揭示了宿命感,却在每一次“我毋信”(我不信)的诘问后,以一句“我相信”作为最顽强的回应。而释放灵魂的温柔情歌《山海之中我上佮意你》和铺垫悠长合成器与钢琴的终曲《送客 ( What a Beautiful Way to Go )》,将一切情绪释怀后升华。当最后一句台语“顺行”轻声落下,道别的仪式也随之完成。所有未竟的情感都被妥善地以爱封存后,交到生者手中,永不过期。